那家小馆
那天是我的生日,与亲友一起去香山植物园那里的一家名叫“那家小馆”聚餐庆贺。幽雅的环境,紧凑的格局,楼上楼下,九曲回廊,庭院小桌,依廊而食,古朴的桌椅,略带皇家气息的餐具,别致的小菜,清香的炖菜,鲜爽的炒菜,均是令人食指大动,只是做工似乎稍欠精炼,但这在北京的一片林林总总的私家菜馆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在那里停车时,不时地获得的关照也是令人比较感到舒服,不象别的地方吆五喝六,气势汹汹的。
从《闯关东》与《走西口》说到“跑单帮”和“江亚轮”
前年播出的电视剧《闯关东》(李幼斌主演)让人看得热血沸腾,回肠荡气;今年春节前后热播的电视剧《走西口》(杜淳主演)让人看得辗转反侧,欲罢还看。真是的!人生说到底就是一场一个人的旅途。无论伤心还是快乐,是血本无归,还是盆满钵满,其实都是一个人的战争,当然与周围的人不无关系!
可是,“闯关东”与“走西口”这些东北和西北的故事都上演了,怎么没人去上演“跑单帮”的事儿呢?难道南方人都去忙于做生意而没空写剧本了?
“跑单帮”就是上一世纪上半叶发生在江浙一带(主要是宁波)闯荡世界(主要是上海、南洋和台湾等地)做生意的故事。这其中可是有着许许多多令人牵肠挂肚的故事啊!
电影《色•戒》(梁朝伟主演)里最年轻的“麦太太”王佳芝名义上是易太太的干女儿,惟独她没戴钻戒,但是她涂得亮汪汪的薄嘴唇娇红欲滴,一张秀丽的六角脸经得起无情的当头照射,酷烈的光与影更托出她的“胸前丘壑”。她跟易太太是两年前在香港认识的,香港陷落后,麦先生的生意停了,王佳芝来上海跑单帮,被易太太留住在她家。剧中何赛飞扮演的“萧太太”,导演李安特意要求她用带宁波腔的普通话来表演。在李安看来,国民党官员祖籍宁波的非常多,所以何赛飞如果能带点宁波口音,会让人物更加逼真。这个“跑单帮”的小插曲仅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说到这里我要说明一下本文的压题照片,当时“跑单帮”的照片我是没有找到,只好找了两张“跑单帮”的现代版照片来充数,不知我们是否能从中想象到当年“跑单帮”人们遇到的危险和艰辛比这些“打工仔”和“小生意人”严重多了!?
就说民国时候的特大海难“江亚轮”事件吧!这可是一件与宁波的“跑单帮”有着血肉联系的大事!
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事件,因为我父亲的大姐(我是没见过她,但我得管她叫大嬷嬷。宁波话中父亲的姐姐叫嬷嬷,父亲的妹妹才叫姑姑,不象北方人都叫姑姑,没有区分)就是在“江亚轮”事件中遇难的。据我奶奶说,当时她已经嫁给上海的一个建筑设计师(我奶奶称之为打样柜),是要回宁波探亲,可终究没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江亚轮”事件的原始资料要专门到图书馆等单位去查。我偷懒一下,网络纪实小说《江亚怨》有这样几段描述:
姑妈回房间后,她倒主动接着说下去:“我也乘那趟船。当时,我正失业,亲戚介绍我去镇海中学教书。那时候船票很难买,我托乐碧芬的丈夫方正明帮我买的票,和他们夫妻俩一起去宁波——”她停了一下,皱了下眉头,“我那时候有一个男朋友,他硬要陪我一起去。但是江亚轮出事的时候,他贪生怕死,只顾自己逃命,根本就不管我死活,抢先穿上我们这个房间仅存的一件救生背心,还撒谎说他不会游泳。我知道他是会游泳的。要不是有个人救我,我已经死了五十年了。我现在的日子是这个素昧平生的人给我的……”
这个老人说,那年他们全家九个人,一起乘江亚轮去宁波,都住在底舱通铺,十分拥挤。他因为实在睡不下,想到上面去找个地方坐一夜算了。因此他逃过一劫,其他八个人全死了……那时候他只有二十多岁,结婚才几个月,妻子只有十八岁,也在那次海难中死了。他现在已经八十多岁,孤身一人住在福利院里……
有个老太太说:“我是从江亚轮死里逃生的,那天的风浪真大,天又墨墨黑。孩子他爹和五岁的儿子都死了。孩子他爹是为了让我先上那只救命的橘子船,把橘子船上吊下来的绳子塞到了我手里,他自己被别人拉落水的……”她说不下去了,电话那头传来呜咽声。
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我那年才六岁,是吊在一个大人的裤脚管上,被那个人拖上船的。我们全家八个人,只有我和大姐两个人获救。大姐去年已经去世了……”
“我是宁波奉化人,从小在上海长大,那年父母带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人去乡下扫墓。我那时才十四岁,刚进中学读初中一年级。我小时候很顽皮,常常淘气地爬树上屋,遭大人的训斥。想不到在江亚轮海难中,这个特长发挥了作用。我第一个从高高翘起的船头,爬到一艘叫“金源利”的机帆船上。我再回头看后面的人,许多人纷纷落水,其中有我的父亲和哥哥。妈妈和一个弟弟,还有两个妹妹根本就没有跑上甲板。他们都死了……”
这样的电话不只是来自上海、宁波和舟山,甚至还有来自香港、台湾和国外的:
一口上海话:“我是香港九龙打来的,我的祖籍是宁波慈溪。那年,我的祖父在上海病故。我和父母一起坐江亚轮携祖父的灵柩回乡。还有别的亲戚一起去,一共有十多个人。棺材放在船的底层五等舱里,我们一部分住五等舱,另一部分住三等舱。我那天因为没来得及吃中饭,一上船肚子就饿了,放下行李就去了餐厅。也因此,我获救了,他们都死了……”;
宁波口音:“这里是台湾高雄市,我是舟山人。我的父亲是江亚轮的茶房,舅舅是水手长。海难中父亲死了,舅舅救过不少人,他自己最后被茂利号商船救起。他曾经给我讲过沉船的详细情况。面对惊涛骇浪,各种各样的人,有各式各样的表现。有的人在危难中,还能帮助别人;有的人抢夺别人的救生背心,有的人把别人挤落水,自己跳上救生船。舅舅说的故事中,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一个丈夫看见妻子落水,被浪涛卷走,他随即跟着她跳下大海;一个小茶房,为了救他的女朋友,他冒死去砸五等舱的铁门,铁门没能砸开,结果全死了……我舅舅他上个月刚刚在台湾去世。”
又一个上海口音:“我这里是加拿大的多仑多,我的父亲是江亚轮的幸存者,他现在和我住在一起。他要和你们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那时候我失业,就‘跑单帮’走上海宁波两地,靠带来带去的货物,赚点钱养家糊口。江亚轮沉没时,我也在船上。我会游泳,我想从那圆形的弦窗爬出去,但身子被卡在窗子上。进退不得,船外白浪滔滔,船内水越涨越高,万分危急,真正急死人。后来,我用足力气,屁股向下一扽,总算跌回房间里。但通向甲板的铁门被锁了,我和大概有十多个男人一起推,大家使出浑身力气,总算推倒铁门——那场面,我一生一世都忘不了……”
我与她直接交流有点困难,她的儿子和媳妇热情地告诉我:那年她丈夫失业,夫妻俩抱着才满月的孩子回宁波乡下。因为没有钱,只买了一张船票,总算混上船。两个人只能轮流睡觉。沉船的时候,她抱着孩子到甲板上去喂奶,她的丈夫在舱里睡觉。所以估计,她的丈夫开始沉船的时候就遇难了。那天夜里,天气十分寒冷,她抱着孩子坐在甲板上拴缆绳的铁礅上,遭受风浪吹打,束手无策,孤立无援,她几乎绝望了。最后,来了一条货船,搭救了他们。前些年,夏老太脑子还清楚的时候,她曾多次给儿子和媳妇讲江亚轮翻船那夜,她如何在剌骨寒风中,抱着阿毛坐在甲板上,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人也快冻僵了……最后,来了一条货船救了母子俩的命。
“那年他爹带着我和六岁的女儿秋英,一起乘江亚轮去宁波过年,我那时肚子里正怀着福根。”她指了指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儿子,“记得翻船那夜,天气特别冷,天也特别黑,天上没有月亮。我们落水的人,像掉在冰窟里,在冰水中乱摸,摸到一块板,一根绳子都当做救命稻草。福根爹会游泳,他捞到一只箱子,推给我。我抓住了箱子,我心里默默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救命的船来了,他爹把我先托上帆船,一个山样高的浪头打来……”她的眼睛红了,眼泪流了下来。坐在另一边的孙女忙递上餐巾纸。“福根爹被恶浪打进海里,我趴着船舷拼命地喊,他再也没有露头过……”老太太揩干了眼泪,继续讲下去,“我可怜的囡秋英是在甲板上,被别人挤落水的,只怪我没有拉牢她……”她泣不成声。
在舟山一个渔村,在一座山梁下,一间靠山的石板屋里,我见到了“橘子船”金源利的水手黄宝林。他与妻子相依为命,年轻时撑船为业,现在靠种田为生。他说:“金源利上有四十多个水手,老板姓张。那天晚上七点钟光景,远远发现,前面的江亚轮的信号灭了。船上的人都知道,那船肯定出事了,但没有听见爆炸声。等开到面前,看到江亚的船尾已经沉没,四周海面浮满人和各种东西。船长和船主指挥我们抛掉部分橘子救人。船长指挥金源利与江亚靠拢,结果发生碰撞,把金源利的船嘴碰坏了。后来,我们两端抛锚定船,并且在两船之间架起一条缆绳,让江亚轮上的乘客爬过来。因为人太多,又风急浪高,很多人中途落水……我们船上的水手和先得救的几个乘客,也从船上抛出绳子,救上一些人。甲板上很快挤满了人,船开始摇摆不定。我们让乘客下到舱里去,可是很多人不听指挥,都要留在甲板上寻找亲人,我那天都喊哑了嗓子,也没有多少人肯下舱里去。江亚轮还在继续下沉,联接两船的缆绳越绷越紧,会把我们的船也拖下水的。情况万分危急,水手长用太平斧砍断了缆绳……在那一刹那,我听见一个还没有爬上船的中年男子在喊叫:‘救命王菩萨救救我呀……’,我看见他落到海里,在水里扑腾,直至精疲力竭,沉入海底——这凄厉的喊叫声,在我耳朵边响了好几天,我一辈子忘不了……”
从星期一开始,我于是忙着跑图书馆,查阅1948年上海的各种资料,可惜关于“江亚轮海难”的记录很少;再跑到市档案馆查阅,那里也没有多少资料,有部分死难者名册,和一些善后处理的情况;再去徐家汇藏书楼,看那一年的《申报》《大公报》《新闻报》《大美晚报》《华美晚报》等。大量的新闻报导和配发的触目惊心的照片吸引了我。
我不能同意主编的意见,只在报纸上登几篇纪念文章了事。这样太对不起那些死难同胞了,也对不起现在的年轻人,他们无从知晓或知之甚少。怪不得他们只知道有泰坦尼克,不知道有江亚轮。今年的江亚轮海难五十年祭,一定要像模像样,告慰沉睡海底半个世纪的冤魂。
“是的。当时报馆派我去采访江亚轮海难事件,想起来这件事,已经过去整整半个世纪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伙子,招商局、什么码头,我都记不清了,还有四明公所停尸场,到处跑。招商局门口被遇害者家属围得水泄不通,我硬挤了进去,有人抬了棺材要进去,大门紧闭,谁也进不去。门外的人哭哭啼啼、骂骂咧咧……”罗老喝了口茶,继续说下去,“那认尸的场面,实在太悲惨了,想起来,心里至今还会有莫明的恐惧……尸体一排排摊在地上,有的头涨得很大,有的还睁着眼睛——太可怕了……小孩子的尸体装在箩筐里,大概有四五筐吧,真是惨不忍睹啊。寡妇们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死了孩子的,扶着箩筐,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那场景——”罗老微微摇头,那茶色镜片后的眼睛也闭了起来。好像不忍再看见那惨状。
“我从档案馆的一本《江亚轮惨案专集》中看到过一些资料照片,真惨不忍睹。”我抖落起查阅过的资料来,“当时官方统计,江亚轮共售出船票2207张,实际上船的有近3000人,其中有大量逃票的‘黄鱼’,死了2400人;可是《二十世纪上海大博览》中说:上船的旅客有4000名,死亡人数是3000余名。”
“那次海难死的人比泰坦荡尼克号更多,但人家已经出了好几本书,还六度搬上银幕。这次《泰坦尼克号》在全世界放映,处处火爆。最近看到一篇文章,是美国作家巴特勒写的,就是《不可沉没》一书的作者,他说:‘泰坦尼克号’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第三个最广为人知的名字。它的知名度,排在上帝和可口可乐后面。唉……世界上有多少人知道‘江亚轮’呢……怎么就没有人写一写我们的江亚轮呢……世界太不公平了,中国人的命真不值钱哪……”赵社长不禁感叹起来。
“中国穷人的命更不值钱,江亚轮四等舱、五等舱最早进水,舱门竟然被锁,根本无法逃生。江亚轮死了这么多人,绝大多数是他们……”罗老说。
以上都是《江亚怨》的描写。
对此,我是深有同感!
我总希望能够早日看到电视剧《跑单帮》,那一定是比《闯关东》更加令人回肠荡气的,因为可以说是“跑单帮”促成了东方明珠——上海的崛起!“闯关东”后来怎么样?后来没有了!
我总希望能够早日看到大片《江亚轮》,那一定是比《坦泰尼克》更加令人撕心裂肺的,因为坦泰尼克号是人性奢华中的意外,而江亚轮则是人性压抑中的惨剧!
我坚信这一点,这可不是随便乱侃的!
压题照片说明(由上而下):
第1张:打工仔过火车站检票口
第2张:打工仔进火车站
第3张:江亚轮
第4张:打捞遇难者
第5张:50年后幸存者在江亚轮舵轮面前泣不成声
昔日美景今安在
才接古籍馆员工要去安徽徽州等地参观考察徽学文化的通知,又在审校家谱书目数据工作单时恰遇《竦塘黄氏统宗谱十卷附录一卷》(明嘉靖四十一年歙县竦塘黄氏刻本)一书,里边记载了明代该村有十二景之美誉。查了地图后,知道这个竦塘村现在还有,就在徽州区西溪南乡,离我们要去的黄山市区不远,便想趁机去看一看这个十二景现在怎么样了。
下面结合家谱中的十二景描述,概略地谈谈它们的目前现状:
卷八载明孙麟撰《竦塘十二景记》云:“竦塘之居,去金竺三里许,东有巨塘,故名竦塘。又其山蜿蜒自西来,或伏或起,近居陵阜特,若竦立然,而中拓佳原,宽平如堂,故亦号曰竦堂云。”
竦塘 竦塘在竦塘村之东。《竦塘十二景记》云:“中有巨浸,广百余亩,天光云净,月色在下,微风不兴,真堪纵苇鸣榔而飞觞举白也。”此间“巨浸”即图中“竦塘”。方信撰《东塘记》云:“东塘者,竦塘之塘也。塘发源黄山,过曹溪,道状元潭,遶金竺,会于竦塘,潴而为渊。”卷十载明王寅撰《竦塘十二景诗•竦塘漾月》将竦塘列为竦塘村第一景,诗云:“沙塘(笔者按:原文如此)百余亩,流波渺江湖。片月倒烟浪,疑吐游龙珠。”此竦塘,孙麟言是“巨浸,广百余亩”, 王寅诗云 “流波渺江湖”,的非虚言。笔者在距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446年之后站在塘边极目观之,尽管秋日高挂,残荷连片,淤塞甚多,水面所剩无几,目光所及仍是烟波葱茏,空旷生风,巨浸余韵尚存。竦塘出口处还有一座渔梁坝,坝上尚存几组可装闸板的柱状石槽。此当为后人所筑之水利设施,平时蓄水,遇洪则泄。
金竺山 《竦塘十二景记》云:“金竺山绵亘十余里,高插横展,若列屏障,朝隮云霞,丹翠诡状,绮绾绣错。”方信撰《金山记》云:“金山者,竦塘之镇山也。山之发脉黄山,扶舆磅礴。上有灵泉,清冷甘洁。”《竦塘十二景诗•金竺朝霞》云:“路入匡庐麓,九迭怜屏风。朝日丹霞暎,青厓锦绣中。”匡庐,即庐山。金竺山地处黄山、齐云山(古称白岳)之间,与休宁之松萝山相接。峰峦起伏,脉系相连,山外有山,朦胧迭翠。山上苍松丛立,山岚缭绕,有二溪沿山谷而下,汇于葆村、竦塘入口处。此间所谓汇于葆村、竦塘入口处下行即是村西之“大塘”。 “大塘”在明嘉靖时方圆亦不小,故称“大塘”,然比村东的竦塘要小。今日观之,村西塘边已筑有新屋,其下水塘尚存,萍迹斑斑,水面应是缩小多了。
锡杖堀 堀,同窟,即穴。此间意为泉坑。《竦塘十二景记》云:“其最高峰下有泉,员广若缶。相传为释子卓锡泉, 亦假托以神之耳。而青山皓月下镜清冷,嚣远禅定,亦或有取也。”《竦塘十二景诗•锡杖月窟》云:“何代有神僧,卓锡云中石。浮泉若承盂,德水映空碧。”锡杖又名智杖、德杖,因为《锡杖经》说,爱持锡杖可“彰显驾圣智”,“行功德本”。法师云游时皆随身执持锡杖。因此名僧挂单某处,便称为“住锡”或“卓锡”,即立锡杖于某处之意。
铜笋堀 《竦塘十二景记》云:“迤逦而南近五里,有降坑半山间,小池深莫可测。昔人谓铜笋出此,没而成池,有龙居焉。虽未必然,而祷雨辄至,亦足异已!”《竦塘十二景诗•铜笋龙池》云:“铜笋出复没,水池成龙渊。还挺干云竹,不让玉井莲。”此当为传说。
蓼花洞 蓼,一种草本植物,品种较多,各地均有产。《竦塘十二景记》云:“又南来里许,曰蓼花坑。西山峻削中广若洞,石平如砥,盖道流养炼飞升之遗址也。”《竦塘十二景诗•蓼花仙洞》云:“削厓锁石坛,旧有仙人阁。鸾骖久不回,蓼花自云落。”此中神话传说色彩甚浓。
三台山 三台山在竦塘村西南。《竦塘十二景记》云:“由西南北转,连山秀出,跂若三台。”《竦塘十二景诗•三台拥翠》云:“翠峰几万仞,入云列三台。天路近阊阖,常闻空乐来。”
马迹泉 《竦塘十二景记》云:“其东南泉出,石窍形类马足,清冽甘芳。病者饮之辄愈,殆所谓灵液者欤。”《竦塘十二景诗•马迹神泉》云:“石泉何清芬,环径如马迹。勺之起沉疴,有源接丹液。”
星沙 《竦塘十二景记》云:“又北出,腴田翼翼,有沙曲抱,若游鱼云飞,疑有神工为之指画劖削也。”《竦塘十二景诗•星沙拱秀》云:“平原何膴膴,曲抱桑柘村。中有幽栖者,时人呼鹿门。”鹿门的典故当与湖北襄阳县鹿门山有关。汉末庞德公携妻登此山,采药未返。唐孟浩然曾隐居此山,并赋诗《夜归鹿门山歌》云:“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路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星沙,据村中老者黄立群(明竦塘黄氏后人,其祖父黄雨田为民国时坐堂名医)先生言:“实为河滩地。现今早都成了农田。”
天井 《竦塘十二景记》云:“西上百武,田中有井水自下涌出,盖众水所汇,虽极旱不涸,中若有灵物焉,因名曰天井。”古代以六尺为步,半步为武。《竦塘十二景诗•天井涵灵》云:“天井通海脉,六月浮甘泉。白昼卧龙起,风雷横青天。”
朱山 朱山在竦塘村东北。《竦塘十二景记》云:“直东,有山自北西拱,色赤如朱,夕照当之,光彩夺目,上与金竺掩映,郁然佳气之葱茏也。”《竦塘十二景诗•朱山夕照》云:“丹壁流丹砂,夕阳真火炼。倒景射九天,青苍色亦变。”
五马山 五马山在竦塘村东南。《竦塘十二景记》云:“又复一山,远自南驰,列为五冈,如马驻立,岚气横黛,望之蔚然,然朱山构会,苍紫相辉。”《竦塘十二景诗•五马环青》云:“五冈驻五马,云动如空驰。一色连天青,疑待邦君骑。”据陪同者言:“此五马环青的说法,现村中尚有人知晓。”
罗墩 《竦塘十二景记》云:“下行数百步,平田万顷,紫石如盘,隐隐突起,沟浍潆洄,云雾栖停,虽雕琢营置,殆不过是。”《竦塘十二景诗•罗石盘云》云:“东畴涌灵石,团若紫玉盘。清渠左右带,可坐垂渔竿。”据黄立群先生言,此如盘紫石确有其事,他亲眼见过,在村东大土台上面。约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因垦荒造田,一声炮响,将它炸了。明代十二景之一,毁于一旦,令人扼腕!听笔者如此一说,黄立群等人也面露憾色。
以上十二景观现大部分其地明确,尚可寻觅,足资村史研究和寻古参考,然规模均大不如前,不少景点只剩下个绰约的影子。现在的竦塘村是黄山市徽州区西溪南镇最大也是全市人口最多的行政村,辖32个村民组,人口约4000人。村中素有黄、汪两大姓,其行政村范围自西溪南西面的仁尼寺始,向西延伸,直至金竺山麓之葆村。然池塘淤塞,古道几无踪影,老宅寥寥且破旧,欲再现类似于宏村、西递那样的古村落是很难了。
压题照片说明(自上而下):
第1张:竦塘之渔梁坝
第2张:今之竦塘
第3张:村西大塘难寻旧时辉煌
第4张:远处隐约的金竺山
第5张:今日加工厂替代了昔日的祠堂
第6张:斑驳的隔扇诉说着过去的奢华
第7张:沉默的门墩
宁波鲍家与天一阁范家的姻缘故事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只知道我当时的爷爷叫范盈泩,是天一阁范家的子孙。我自己的亲爷爷叫鲍忠安,早已经过世。至于其中的变化和亲爷爷的老家,我是以后才陆续知道的。
记得的已是1960年以后的事情了,我一直与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房子是租房管处的,原来属于尼姑庵,旁边为湖西小学,门口有水井,地址在宁波湖西天一阁西南墙外的天一巷。现在该处已经划入天一阁博物馆的范围,改建成南园了。那水井的井圈也被拆除,盖上石板,成了南园门口的石板路。连天一阁的普通工作人员都不知道那底下还有水井。
我父亲叫鲍永康。他告诉我,我亲爷爷叫鲍忠安,奶奶叫蔡春姐,我奶奶是在我亲爷爷去世后,因生活所迫,才与我现在的爷爷成家的。
我从我母亲那里听到的故事就更多一些:
原来我父亲9岁(虚岁)的时候,我亲爷爷就去世了,那应该是1940年时候的事。那时我父亲最小,上头还有四个姐姐:鲍惠娣、鲍有娣、鲍根娣和鲍翠娣。我亲爷爷的老家在鄞县姜山鲍家〓(土旁加耷,音dā,读作搭,义为区处),奶奶的老家是姜山蔡郎桥。后来他们才搬到宁波城里西河街住,做长面作场生意(长面:一种挂面,宁波风俗中产妇坐月子时吃的甜面条;作场:即作坊)。我亲爷爷去世后,约过了十来年,长面生意的积蓄也花完了,这以后的日子若靠我小脚奶奶一个人是很难挨得下去的。大约在我父亲十八、九岁的时候(1952年前后),我奶奶又与我现在的爷爷成了一家人,这才住到天一阁范家里边。
我的爷爷文化程度不高。解放后,国家正式接管了天一阁。他在天一阁只是一个勤杂工,主要的工作就是看门,但每月是有固定工资的。他的侄子范鹿其(名若麒)文化好一些,据说当过贯桥小学校长,那时也只是负责参观人员的登记工作。
记得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有些年头夏天宁波大旱,自来水都放不出来了。天一阁领导就会让我爷爷打开黑漆大门,附近的居民就会拎铅桶,挑水桶,纷纷攘攘地到天一池里取水,以解用水之急。说来也怪,外边旱得不行,那池子里的水却始终是满满的,似乎取之不尽。那时,我们小孩子就会趁机溜进去,跑到天一池旁边的假山上玩一会儿。那假山据我爷爷说有“九狮一象”的造型,修竹丛生,香樟参天,浓荫蔽空,煞是有趣儿。
我爷爷一直没有生养自己的孩子,待我们鲍家的一大家子很是不错。我四姑鲍翠娣曾认他做继拜阿爸。我母亲说,我父亲与她结婚时,主要是靠范盈泩的工资积蓄,乐队吹吹打打,场面很是热闹。我父母结婚后没有与我爷爷奶奶一起住在天一阁里边,而是在外面寻房子住的。后来因天一阁属于文物保护单位,防火要求越来越严,我爷爷奶奶便搬出来与我父母住一起了,就是住在湖西天一巷(现改名天一街)尼姑庵的房子。
我爷爷奶奶日常里比较好善乐施。那时,天一阁西花园大门(现在已改建成悬挂“南国书城”大匾的天一阁正门了)外平房区里住着一个孤老太太。只要我们家做了好吃的,我爷爷就会盛上一碗,叫我赶紧趁热给老太太送去。隔三差五的,我爷爷就会打发我到老太太家里问问需要代买什么东西。我自己也经常帮老太太买酱油盐火柴什么的。
我爷爷的为人很是实在,也有些耳聋。我奶奶对爷爷比较厉害,一直管他叫“聋拔”(宁波方言意为聋子),他也不计较。实际上声音稍大一些,他就听得见。那时我奶奶一天到晚坐在屋里织“网针”(一种能包住妇女发髻有网眼的黑丝线织品),每隔一些时日便交由百货公司收购,换一些钱补贴家用。日常生活则全靠我爷爷劳作:用他的退休工资买菜,买日用品,洗菜,炒菜,做饭。平常的重活由我父亲负责。洗衣服的事就由我母亲做。平时,我爷爷也闲不住,门前种了棵葡萄,他就经常剪叶修枝。他还在葡萄棚下开辟出一垄菜地,经常在里边拾掇,浇一些粪水。青菜啊小葱什么的,总是郁郁葱葱的。什么葱菜啥的长得差不多了,他便收割下来,炒了让大家尝尝鲜,再栽上新的小苗。其他的时候,他就去义务打扫附近的小巷,看到路中有石块便捡到一边,有废纸就捡起来,有时还到天一阁围墙外的大花园帮花匠锄草剪枝。他曾指着天一阁围墙上白底黑字写的《天一巷卫生告示》对我说:“你爷爷我是居民会指定的卫生监督人。我自己就要自觉地为大家多做一些义务劳动。”
但家里的开销还是比较紧张。我爷爷便带着我去管自来水。我记得那还是上一世纪六十年代的事(那时每家没有自来水,所积雨水不够用就靠大街小巷路边的水龙头了),地点就在当时月湖旅馆(现宁波石浦大酒店)北面。我们向前来挑水的人收费,每担(两桶)几分钱,然后按水表走字给自来水公司交钱,自己赚个差价,但钱是不多的,一个月下来也就几元钱。这活可是不轻松,离家也不近。冬天时,水龙头绑了草绳还要结冰。我们每天早上要拎两个热水瓶去才能将冰浇化,让龙头出水。
我爷爷属马,1894年(清光绪二十年甲午战争时)生人,1976年夏天去世,享年82岁。当时我19岁,参与了他生命垂危时抢救护理事宜。他生前待我很好,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吃药用药老是哭闹,他就成天抱着我,哄我别哭别哭。我奶奶去世后,他甚为孤独,老是盼着我去,好一起掏老古(即聊天)。可惜的是,我当时不太在意,记住的不多。那时,我与父母住在另外的地方,读书上课一有空,便去看望他老人家,帮他干一些活。他总是不让我干,而是赶紧把已经做好了许多天鱼啊肉的熟菜端出来在饭锅里热一下叫我快吃。但他与天一阁范家的具体关系我还是到了北京图书馆(现国家图书馆前身)工作后查阅有关文献才了解到的。
他原来是天一阁藏书楼创始人明代兵部右侍郎范钦的十二世孙。
近年来,宁波大学戴光中教授在《天一阁主——范钦传》中写道:“1946年(民国35年),范氏家族将天一阁藏书交给社会,成立‘天一阁管理委员会’。由范钦十二世孙范盈性和十三世孙范鹿其守阁。”[1]
天一阁骆兆平老师撰文说:“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后,守阁的有范钦十二世孙范盈性和十三世孙范鹿其。他们默默无闻地管理着遗存的原藏书一万三千余卷和《古今图书集成》八千二百余卷。”又说:“1949年6月9日宁波军事管制委员会文教部接管了范氏天一阁。从此,天一阁进入公藏时期,范盈性和范鹿其也成为公职人员。”[2]
常州作家陆涛声也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天一阁藏书依然有范钦的十二代孙范盈生及十三代孙范鹿其看守保管着。这在中国文献保管史上堪为一大奇迹。这种奇迹其奇不仅在于天一阁与其藏书保存至今,更是范钦藏书的精神能如此毫不动摇地在他的一代代子孙身上继承下来。”[3]
他们所说的“范钦十二世孙”就是我的爷爷范盈泩,但写成“范盈性”或“范盈生”都是弄错了。因为,“范盈泩”这个名字是我爷爷自己写给我看的。由于其中有个罕见字,所以我的印象很深。泩,音shēng,读作生,义为水深又广的样子。
其实,戴教授在《天一阁主——范钦传》一书第十八章中也已经提到:“1940年,宁波沦陷前夕,国民政府教育部下令拨款,在浙江图书馆和鄞县文献委员会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把天一阁全部藏书分装23只大木箱,用卡车运至浙南龙泉县福泽乡石达石村,租屋存藏。范氏家族推定范召南会同管理。书去楼空的天一阁,由十二世孙范盈泩看管。族里支付不起生活费,他靠种菜摆摊度日。后来,日寇果然登天一阁虎视,但见宝书楼荡然无物,只好空手而回。”可见,戴教授书里出现“范盈性”只是文字校对错误。由此也可知,我的爷爷也为守护天一阁藏书付出了自己的一份心血,也是范钦的“好儿孙”。
我亲爷爷的祖籍叫鲍家〓(土旁加耷)。据鲍贤昌老师查考,鲍家〓(土旁加耷)鲍家其先居今鄞州区钟公庙镇,俗称三桥鲍家。春秋时,齐大夫敬叔被齐王封于山东鲍地而以“鲍”为姓,即为鲍氏得姓始祖一世祖鲍敬叔。其子二,长子鲍叔牙与管子(管仲)一起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至西汉成帝时,十九世孙鲍宣为司隶,终为王莽所害。其子二,长讳永,次讳升。东汉光武帝时,鲍升任会稽(今绍兴)太守,遂世居其地。后裔晋朝鲍盖自会稽迁明州(即宁波)甬东。南宋绍兴年间,鲍孟辅由甬东复移徐盛岭,为徐盛岭鲍氏始迁祖。孟辅生二子,长讳仲英,子孙世守旧居,次讳仲芳,至其孙鲍学,字希颜,在元延祐乙卯岁(1315)分迁三桥。明代成化年间(1465-1487),鲍昭元自三桥鲍家再迁陈婆渡东面鲍家〓(土旁加耷)。其后世裔孙又分迁横溪、宁波城内等地。[4] 我爷爷鲍忠安就是其中之一。
我以后一定得抽时间去拜访一下鲍家〓(土旁加耷)。据说民国时期商务印书馆创始人鲍咸恩、鲍咸昌和鲍咸亨三兄弟就出生在那里。鲍贤昌和鲍雄老师曾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创始人故乡——鲍家〓(土旁加耷)村》一文中这样写道:“走访鲍家〓(土旁加耷),时值新春二月,春回大地,阳光明媚,田野一片生机,蝴蝶翩翩,蜜蜂嗡嗡,鸟语花香,春意浓浓。村前屋后,孩童放学归,乘风放筝忙,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滔滔九曲江环绕村境,岸边桃红柳绿,一片妖娆。”“茶亭至桃江的公交车穿村而过,交通便捷,民风淳朴,村落掩映相望。”[5]其情其景,读来令人神往。
我奶奶携鲍家一大家子与我爷爷范盈泩成亲可算是鲍范两家的一段姻缘。现如今,烟云已渐渐地远去。或许是受天一阁环境的熏陶,1977年秋,我参加了“文革”后第一次高考,次年1月进入北京大学图书馆学系读书,1982年1月本科毕业后到北京图书馆从事古籍领域工作至今。我从小与我国现存最古老的私人藏书楼沾边,现又在我国最大的公藏图书馆从事古书工作,也可算是一种缘分。2006年11月,我撰写的《新时期公私藏书的使命与和谐发展》论文参加了宁波天一阁博物馆承办的中外藏书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6]该文又被收入中国社会科学院主编的《坚持科学发展观,构建和谐社会——党政干部理论学习文选》第三卷。我真诚地希望,我们鲍氏宗亲能世世代代兴旺发达,我国的文化事业能持续发展,社会上下不断进步,永葆和谐!
注释:
[1] 戴光中撰《天一阁主——范钦传》,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4月,第300页
[2] 骆兆平撰《天一阁藏书文化的历史轨迹和发展前景》,载于http://
www.tianyige.com.cn/en(20061125检索)
[3] 陆涛声撰《走近天一阁》,载于http://www.tao518.com/literature
/15.htm(20061125检索)
[4] 鲍贤昌撰《宁波鲍氏分派和各支迁地考述》,载于《鲍氏文苑》总第三期(2001年9月),第30-32页
[5] 鲍贤昌、鲍雄撰《上海商务印书馆创始人故乡——鲍家〓(土旁加耷)村》,载于《鲍氏文苑》总第七期(2005年10月),第96页
[6] 鲍国强撰《新时期公私藏书的使命与和谐发展》,载于宁波天一阁博物馆编《天一阁文丛》第四辑,宁波出版社2006年11月,第199-208页
(压题照片第一张为天一阁正门——西大门,第二张为天一阁大花园东墙外。)